再作馮婦

賦閒了半年多，本星期二老夫又再正正經經的坐在辦公桌前默默地幹，可是已今非昔比．

未退休前，老夫獨據一不大不少的辦公室，說不大不小，老夫謙虛而矣，實則不算小了，室內擺放了三張檯，一個書架和一文件櫃，還有空間可供幾個人開會之用，還未提那小露臺．

如今每節四小時老夫就是侷促一角，坐在丁方幾十呎的辦公室裡，四面無窗，內裡一橫一直的擺上兩張辦公桌分別供兩人使用；說現實一點，因老夫暫時只是每星期工作兩個上午共八小時，所用的辦公桌在不同日子還供不同人使用．

能屈能伸，也不是在訴苦，只是緬懷過去，前後作一個對比吧．其實這樣比較也不甚正確，前念不生，後念不滅才是應有的態度．

人人皆知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ＳＰＡＣＥ）的教學中心散佈港九各處，原來職員的辦公中心也有多個．老夫上班的地方是北角城中心．第一天上班，心情也很忐忑．畢竟沒工作已有七個月，落後於形勢了．雖然工作性質是與護理進修的行政與講習有關，但跟退休前的一切也不大相同．分配到的工作零零碎碎的，單看那些分配表，便足以令老夫眼花瞭亂，希望可以很快上手，沒壞了名聲．

跟那次到教會醫院的情況一樣，這次也沒有正式申請，也不算怎樣的見工，主客雙方早有了默契，落實前打個招呼而矣．說來兒戲，會面時由頭到尾沒提及薪酬，ＳＰＡＣＥ應有既定的時薪吧，一個月有一萬幾千的收入，於願足矣；也不怕會好事多磨，還未收到聘書便上班開工．

粗略計算，一星期兩個半天共八小時的收入，足夠作賓賓一個月的人工，餘下的也堪提供她打斧頭之用．看看自己，再比比賓賓，證實了專業有價，勞力真的不值錢．

ＳＰＡＣＥ應該是老夫工作上最後的歸宿了．以老夫的性格，還不願臨老學吹打再作馮婦呢．但一如前文所說，現代人年壽長但強迫退休得太早，賺來儲來的穀種肯定不夠用到老，況乎有妻有女．老夫不善錢搵錢，為生計，唯一賺多點錢的途徑便是打工，可老夫這行最缺人的是前線，要老夫提槍上陣未免可憐，體能也不能適應．種是因得是果，能在ＳＰＡＣＥ謀得職位，老夫如願以償，甘之如飴矣．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如無意外，在這裡做一兩年，以至三五年，老夫盡了力，也心安理得．

都說老天待我不薄，非戲言也．

退堂鼓

昨天中午老夫沒有跟認證洋和尚在教會醫院開會，昨天晚上也沒跟大伙到半島酒店吃晚飯應酬洋和尚．這兩宗都是我到教會醫院履任後必須執行的重要事情．這意味著老夫不想跟教會醫院建立賓主關係，已有打退堂鼓的企圖．

籌備多月，各得其所，各取所需，本來就是一樁美事．偏就是因為人的陋習，機構的文化和僵化的制度，使老夫再三躊躇．

只不過是個多星期直接間接的轇轕，足使老夫明白到這機構沉痾已久．老夫可能言重了，面試那天，院長就說過醫院如真的如此不濟，早該倒閉了．但要玩洋和尚認證這一套便該跟洋和尚的遊戲規則，去年十月洋和尚的品評，便把這醫院寫得一文不值．

回想事件的經過，去年八，九月，中間人已接觸老夫，要求老夫退休後幫手助這醫院安渡認證．輾轉至上月二十二日跟醫院高層會面，院長戲語要老夫即日開工，最後決定在三月一日正式上任．會面的氣氛良好，談笑甚歡，過程很暢順，是一開心的經驗．會後跟那總經理討論合約細則時，老夫聲明月薪九萬三，對方並無異議，離開前互換名片及電話號碼，約定二十六或二十七日簽約．

線人回報，這機構是家天下，事無大小都是由修女決定，院長的權力被架空．這機構的文化是一個［慢］字，凡事都慢幾拍，經修女批核後才慢條斯理去做；另一文化是抗拒轉變，凡事以不變應萬變；也無機制，修女的絕對權力便是機制．好笑的是去年洋和尚來時約見董事局的修女，意欲商談董事局與管治委員會的關係及權限，修女享以閉門羮．

二十六日，接醫院電話說總經理二十六，二十七兩天都很忙，沒空接見，待他們準備妥當再聯絡老夫．閒談間，線人再透露總經理曾徵詢意見，問他老夫的工作範疇及職位，並說不知怎樣跟修女說．

二十七日下午，接線人電話，說總經理沒有老夫的聯絡電話，問可否將老夫的電號碼告知．真怪，不是交換了電話號碼嗎？二十六號那天他們還用電話聯絡過老夫．

二十八日下午，總經理出場了．簡單兩句說修女已批準招聘老夫，人事部職員將會聯絡老夫．

三月一日，沒有人跟老夫打招呼，老夫開始萌退意．於是開會和吃飯兩件事老夫也不管了．可笑的是醫院並無通知老夫正確的時間地點，那天說的晚飯地點是美國會，最後改成半島酒店，醫院可沒有照會老夫．

三月二日上午十一時十五分，人事部來電要老夫的電郵地址，說老夫要填寫申請表，他們收到後才做合約．老夫順道問薪酬多少，對方說是以鐘時計算，因他們不知老夫的工作有多少及不知會有多少文件給老夫批改．

天啊！這就是他們的思惟方式．老夫賣的是腦力而不是勞力，如何以鐘時計算？老夫行住坐卧上廁吃飯乘車坐船無時無刻都在作策略性的思惟，都為工作而籌謀，那是否每天算二十四個工時？

這醫院如此縮骨，想必會考慮到不過四一八這構成法定賓主關係的底線吧．這也是線人之前曾提及的一環．四一八者，連續四星期，每星期十八小時或以上的工作也．

還有，分明是醫院高層禮賢下士向老夫招手的，老夫何曾申請職位？為何要老夫填申請表？

這樣，更加強了老夫的去意，更證明老夫的觀察及分析正確，這機構這些人是合作不來的．老夫一生在公營醫院工作，習慣了工作繁忙步伐急速隨機應變，不愛馬虎拖拉一成不變．如果要為五斗米折腰，急驚風遇慢郎中還憋氣卑躬，淪為鐘點三陪，實在太屈辱了．

也曾內心交戰，在做與不做間掙扎，很難抉擇．做，將會痛苦莫名；不做，會損失近百萬元．如今以工時計算，鐘點臨工的微薄收入補償不了家庭生活所受的影响，身心社靈所受的衝擊，得不償失，問題困擾一掃而空了．

山窮水盡疑無路

人生七十古來稀已是過時的話，在吃的喝的穿的玩的呼吸的都充滿有害物質，生活充滿危機下，老夫不明為何現代人的壽命反而得以延長，八九十歲的比比皆是．應該都是拜科學進步，醫學突飛猛進所賜吧．

人人都長命了，可是退休年齡卻沒相對延遲，問題便來了；家有二千，每日二錢，全無生計，用得幾年？普通巿民靠微薄的儲蓄和退休金，繼後幾十年的生活怎過．老夫剛成受害者，雖然二月開始正式退休，但賦閒已四個多月，在家中越坐越慌，一則斷了財路，二則身心俱頹．

沉舟側畔千帆過．徬徨之際，去台灣散心，買了個貔貅，不知是巧合還是天祿靈光，返港後不久便接到醖釀多月，遲來的好消息．一個機構已虛位以待，一份艱鉅的工作在等候老夫去承擔．

一份人人都認為這機構應該額手稱慶，一份個個都覺得老夫勝任有餘，可是老夫卻全無信心茫無頭緒要摸著石頭過河，預期會把老夫消耗得心力俱疲的工作，實話實說，不是老夫杯茶，但為了糊口，只好勉強為之．反正與其妄自菲薄自認不如，不若由人作判斷．

在家惡補了兩天，今天空槍上陣見工去．離家前對愛妻說，如見工不成，是老夫不滿待遇而不是別人嫌棄，有些兒狂傲．老夫胸無點墨不是恃才傲物，恃的是穿針引線人早做足功夫．

不一般的見工，只是幾個高層，引線人舆老夫圍坐，促膝而談；無要老夫的履歷，也不問老夫的工作經驗，沒露底；談笑中，客氣的是高層，招聘早內定了．既然工作艱鉅責任重大，老夫自然要求相稱的報酬，以退休時的月入作準．

回家，對愛妻說要慶祝一番吃一餐，答覆是要老夫做得如此辛苦，不值得慶祝．有妻如此，夫復何言．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三月老夫又要上班了．

首尾相應

香港裡有待重建的舊區多的是，深水埗廣成街一看便知是舊區的街道名稱．老夫對這區有特別的情懷，兒時好一大段時光便是在這裡渡過，中學會考前更曾在此砥礪，夙夜匪懈．

正是風景舊曾諳，這街不太長，記憶中那時沒有這麼多的車輛停泊，可卻有兩爿大牌檔賣粥麵．我家住在中段的八號四樓，有陣子樓下更有一個字花檔，因而治安相對較好．

廣成街的盡頭是永康街，有通上木屋區新圍村的石階級，一場大火後，新圍村的規模變小了，稍後更完全消失，被明愛醫院及其他新建築佔用了；右轉永康街向前行一小段路便是老夫的啟蒙小學五邑工商總會學校；學校對面是明愛醫院的車路入口；連接永康街的是保安道，聞名的蘇屋村便是沿保安道而建．無論是明愛醫院或蘇屋村，老夫都是看著它們興建，陪著它們成長．蘇屋村如今已完成歷史任務，正在拆卸中了．

不是在刻意懷舊，只因昨天到明愛醫院做考官評估學員派葯的才能．離開時路經廣成街，勾起回憶吧．

都說是在伊院所作的［業］．大約是退休前六個月，因伊院護校的人事角力，工作編排出了岔．事出突然，聞頻鼓思良將，護頭臨急拉夫要求老夫頂替做各大學院校護生臨床實習安排的統籌．老實說，這是份外事，老夫是臨床部門的人，出內科糧，學校的事情非老夫的任內事．只因這些什麼統籌工夫只是手到拿來之事，而且看在跟護校校長的情誼，賣他一個人情，於是二話不說應承了．

因應統籌事宜，三個月內老夫跟有關人等開過三次會吧，兩次是在醫管局總部，一次是參加了港大校外課程護理部（ＨＫＵ　ＳＰＡＣＥ）所舉行的會議．就是這樣，也不知他人欣賞老夫那方面，三言兩語下便差不多定了老夫跟ＳＰＡＣＥ的關係．除了做評核考官，還替它講幾堂課．

這是收入與支出不相乎的差事，報酬不多．評核每位學員分兩次進行需時五小時，共一千五百大元．講習每小時五百六十大元．輔導每小時二百八十大元，據說這是公價．這樣微薄的收入打點滴吊鹽水而矣，不足老夫一個月的消費．老夫計算的是無形的回報，無形的不易量度，也不好提；此外老夫還是想略盡棉力，提攜後進匡扶正道．

四十年前老夫中學畢業後曾當過兼職人之患教夜校小學生，如今退休了又重操故業當上兼職人之患，成就了首尾相應之局．

首尾相應，百年之利也．可是老夫要保百年之利，還須盡快求得一份好職，多做幾年．且看老夫在伊院所做的業，是否還有報應．

廣成街八號

五邑工商總會學校

明愛醫院車道入口

蘇屋村

舖舖清的聘書

重拾心情

自從谷歌更新程式但缺乏與用戶溝通導致很多博客的插圖全部消失後，老夫沮喪了好一段時間．因老夫五百多篇的網誌也不能幸免．雖然老夫全數有備份，但插圖數量多，要全部還原不是一時三刻可以做到的．

［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不做不做還得做，重拾心情每天偷空編輯一兩篇，假期做多幾篇，如今大概已還原了五分二吧．

那天愛妻告訴老夫，已買新電視，換新音響，都是三星的產品．屈指一算，舊的電視音响也用了好幾年，如今已是３Ｄ藍光高清的年代，換機也不算過份吧．

再過一星期，老夫的 IPHONE電池不靈光，儲電出問題，愛妻二話不說便拖著老夫去換機．又是三星產品．是愛妻心儀已久的Galaxy Note，自然她也不甘後人，於是便入貨兩部．

這次老夫沒內疚，老夫愛妻的 IPHONE 是3G，從3GS 到 4G;已隔了兩代．據說 5G也會在今年中推出，但對老夫來說 IPHONE 玩膩了，而它的致命傷是不能換電．玩過 PALM OS, 玩完 IPHONE OS, 如今也該玩玩 ANDROID．

單憑老夫一家的消費模式，可看出日本鬼子的末落．曾雄霸一時的日本電器高科技產品式微了，SONY差不多退出市場，取而代之的是韓國的 SAMSUNG．

不進則退，競爭對手多，可見守業之難．人生不也就是如此嗎？

人是善忘的，老人尤其是；老夫是人也步入老年，所以就加更善忘．自那天在灣仔譚魚頭用膳留下鹹的印像後，說過灣仔譚魚頭從此在老夫的食肆名單中剔除．但上星期到灣仔購物後，又不自覺地上了譚魚頭．

仍是辣子雞丁，另加水煮鱸魚，食後愛妻吩咐老夫替譚魚頭平反說好話．事實上是少了那過份的鹹味，雞丁辣來香口有雞味，魚就更是滑嫩有魚鮮味．

平反了也好，反正出入灣仔可以有多些食肆選擇．

昨天到金鐘的港大校外課程部開會商談課程實習的問題，老夫一介草民目不識丁，想不到可以跟多位博士平起平坐交換意見．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會議期間對博士教授們多了點認識．

老夫不學無術有自知之明怕露底，所以一向故作深藏不露．大博士大教授們坦率多了，因而多少也看得到他們的談吐理據思維邏輯，對架構規程的認知，對人情的歷練，老夫大膽說一句，還是不大理解認識透徹．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是文章，老夫修的便是這等入世的功夫；至於虛無飄渺，紙上談兵的出世大學問，老夫笨拙，真的修不來，慚愧！

不尤不怨

五十後的克苦耐勞，不尤不怨，在今天香港的年青人身上很難見到．代之而起的是八十後衝激政府，進取有餘，努力不足．

美國總統甘迺迪曾說過〔不要問國家為你們做些什麼；要問你們能為國家做些什麼 〕．單單要政府承擔一切，照顧所有，是不負責任的態度．

老夫也曾年青過，沒父蔭，無家底，兄長們都是小學畢業便出社會工作．自己較懶，小學畢業後沒有工作沒踐前車之轍，是家裡第一個讀日間中學的孩子．讀中學的日子頗苦，尤以中三轉到黃大仙大成中學後，家中的支持就是買書交學費和買巴士月票，其它全無．唉！老夫讀的是全日中學，無零用錢慣經啦，但午膳呢？可不知不覺間，也能捱到畢業．

一九七二年中學畢業後本想繼續讀預科，奈何無經濟支持，只好開始工作，比三位兄長實則己賺了五年．

心中也有一目標，儲蓄一年後東山再起讀一年預科參加台大聯考，步二佬後塵到台灣讀大學去．

這是辛苦的一年，老夫常對人說全盛期自己一身兼四職，便是說這一年度．初生之犢不畏虎，那時甫中學畢業便找到兩份都是學校中的工作，一日一夜，九月開工．稍後，更由人介紹，跟一小六學生補習，並替人改作文卷．就是這樣，早出晚歸的生涯便延續了一學年兩學期．

每天早上七時便出門，由長沙灣村步行至窩打老道的中華基督教青年會中學，八時開工，負責打點學校實驗室中一切，美其名為實驗室助理．下午四時放學，乘搭巴士入新蒲崗，五時至六時三十分替小學生補習中英數一個半小時．草草晚膳後，到黃大仙大成中學暨小學夜間部成人小學教中英數．七時上課，三節後晚上九時下課，一天的工作正式完結，約晚上十時回到家中．

要補習的小學生，父親就是小學教師，便是他要求老夫替他改中文作文．每月大概有兩次，每次約一百二十份．

支出與收入可不成正比，這樣辛勤的工作，每月只賺得約七百五十元．有數可循，實驗室助理月薪四百五十大元，夜校暫准教員一百五十大元，補習一百大元，改卷兩毛錢一份，每月約五十大元．除必須消費，給家用，其他可免則免，省吃儉用下，一年儲下來的也不過區區數千元．

憑七二年中學會考的成績，七三年九月入讀亞皆老街的大同中學，但心有餘而力不足，書簿學費所化不菲，交通午膳可有可無矣，入學兩星期後權衡利害，發覺根本無足夠資金支持一年的使費，遂壯士斷臂，黯然而退，無面目見江東父老．

在家賦閒無聊兼無錢，甚至連戲員帶位員也嘗試應徵，最後做不成，只因兩句話，說我頭髮短，要留長吹波．老夫豈可為三斗米留髮，不幹．幸好幹不成，否則此生前途暗淡了．

舊同學往來間，聽過醫院請男性做護士．當時也不上心不在意更不明所以，護士不是女性的專利嗎？男士如何能佔一席位？但失業多時，馬死落地行，管他是什麼做什麼，有工做有糧出最重要．

那小學教師此時來信要求老夫繼續跟他女兒補習，原來她女兒是學校中寥寥幾個升中試合格獲得派位的學生．可此時老夫又心有所屬，故推掉了．

神推鬼擁，如此這般，退學八個月後，老夫又重投學校懷抱，闖進護士訓練學校，月薪七百五十元正，一份工的收入已可與之前四份工相約，多好．

從此展開人生新一頁．